Juliaの**隨手筆記**

兒子的脾氣，有時候真的讓我很難克制自己。

他的頭髮兩鬢已經蓋過了耳朵，
之前額頭瀏海部份，我已經自己幫他修過一次，
因為耳朵上面的完美角度需要工具與技巧，
所以上次我去護髮就帶他一起前往，
但是他堅持頭髮不長不願意修剪。

修剪，其實也沒有絕對的必要，只要不是披頭散髮。
所以那一天，我也沒有逼他一定要剪髮。

後來老公也說了﹕「暄，你的頭髮長長了啦!」

(通常我們家，主人只會出嘴巴。他只要動動口，自然僕人就會去處裡...)
(誰為主，誰為僕，真是一目了然)

今天晚上，我跟老公都要過去美髮院，
臨出門前，我看女兒手裡帶了一本讀本，兒子卻什麼都沒有帶，
進電梯，我問兒子說﹕「暄，你什麼都沒帶，你去那邊不會無聊嗎？」
兒子說﹕「啊？我要去大娘家(就是爺爺家)啊～」

本來並沒有不肯，想說剪髮時間比較久，如果他要過去爺爺家也沒關係，他爸爸也同意。
出電梯後我隨口又問﹕「暄，你頭髮長了，去剪吧」，
兒子直接拒絕﹕「不要!!! 我不要剪!!! 」

如果，我有足夠的智慧，或是我有非常優的心情，
我可能會用更好的方式去面對兒子的回應。
但偏偏稍早在家裡就已經動怒過，情緒正處於不穩的狀態。
兒子這一回嘴，我竟也心有餘怒的又說﹕「不剪！好，那以後你都不要剪，把頭髮留得跟妹妹一樣長好了。」

兒子也不知道哪跟筋不對勁，
他完全無視於我隱藏在話語中的怒氣(說真的，他平常是一個很會看臉色的小孩)，
或者是，他已經整個心都跑到爺爺家去，
想跟臭氣相投的堂弟一起玩的想法已經遮蓋他的判斷力，
他竟然回我﹕「好啊！留像妹妹這樣髮型也不錯啊！」
他還伸手去摸了一下妹妹過肩及臂的頭髮。

我罵他﹕「你再說一次! 」
兒子又說了一次﹕「留像妹妹那樣也不錯...」(口氣已經比較弱，但還是說了出來)

我的怒氣一發不可收拾，氣就氣在這裡。

我用盡吃奶的力氣捏了他的左臉頰，他很痛，但是一聲都沒有叫。
我放開手，開始霹哩啪啦的開罵﹕
「平常叫你吃飯穿衣服做家事，你就很會說，我說一句你說好幾句，可是真的教你功課的時候問你懂不懂你一句話都不會說。」
「你明知道說這些話只是故意跟媽媽唱反調，你卻還是一定要說!!!」



我的怒氣已經在那一捏宣洩了九成，
真的，手一放開我就後悔了。
但是當下我聽到他為了去玩連那種"天殺的鬼扯淡鳥說詞"都能夠說出口，
他就得為他自己堅持造出的"不負責任話語"負責。

捏痛他的臉，是為了要他把心從爺爺家立刻轉回來，
讓他想想自己說的話是多麼的離譜。

這樣做到底對不對，我不知道。我想責怪我的人一定多過於贊成的。

我沒有辦法重新嘗試別的做法看結果會如何，
因為無論時間，心情(我的、兒子的)，都不再相同，
再一次我絕不會去捏他(因為我已經知道後悔知道心疼)，
再一次其實兒子根本就不會堅持要留跟他妹妹一樣的長髮也無所謂，不是嗎？


人世間，很多事情是可以計畫、可以堅持，
但是人與人相處的微妙處，就在於它的不確定性，
同樣的話語，同樣的人，在不同的時刻交會，就擦出不同的火花。

每一次動手我都後悔，每一次撂下狠話我也後悔，
每一次我都在"沒有下次"的悔恨中獨飲苦酒。


兒子在我發完脾氣之後，乖乖的跟著一起到美髮院，
我知道他爸爸心疼他想帶他去爺爺家，
但是看他默默的跟在我身後走著，
我走在前面昂首闊步的內在裡是顆幾乎要碎了的心，
巴不得將剛剛捏兒子的那兩隻手指頭剁掉...

他剪完頭髮的時候我看著他，
我告訴他﹕「媽媽要你表達意見，是要你說自己的想法，不是要你頂嘴。」
「你自己想想看你說的話真的是你的想法嗎？你怎麼會想把頭髮留成妹妹那樣？」
我撫摸著他微紅的臉頰(奇怪，我用力捏的居然只有一點點紅)，
問他痛不痛，他用很柔軟但很堅毅的表情搖搖頭說「不痛！」
我跟他說﹕「媽媽跟你說對不起，我不應該捏你的臉。」
兒子大了，他聽得出我的誠意，他有一點點想哭，趕緊將眼光移去。

我想，他跟我一樣。
我們都是吃軟不吃硬的個性。
如果今天他不要用那種語調說那麼重的話，就不會引起我生那麼大的氣。
不過我還是覺得今天逼他剪頭髮是正確的，
保持清爽適宜的髮型也是生活教育的一部份，
只是我還不夠成熟到可以用更聰明的方法排解自己的壓力與不滿，
然後就能用更多的包容心去鋪網接受兒子各種軟式硬式不同的拋射，並適時化解它。

最後我用一個深深的擁抱，換得兒子的笑容。

作為母親，我還在學習。